在我正要登上医院顶层的楼梯时,一阵强风从上方席卷而来。不知道是哪里的笨蛋,因为悲伤过度而忘记关上了天台的门。刚迈上一层阶梯的我又被吹回了楼道,那阵强风就像是在警告我不要再继续靠近。
医院的病房里虽然开着空调,但为了患者着想温度总是开的不冷不热。长时间闭着窗子的房间加上不上不下的温度呆久了反倒会让人觉得沉闷。在我待在病楼的这段时间里窗外开始染上了一丝湿气,暗淡的浮云遮盖在阳光之下,燥人的蝉鸣渐渐平息。跨进天台的我冷的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楼顶阴霾的空气冷的像是深秋,更别说现在的我还只穿了一件沾满汗液的衬衫,看样子兴许今晚会迎来一场大雨吧。
在天台的护栏前,C子的身形很快出现在了眼中,随着冷风飘舞的黑色马尾,被吹出不规则的褶皱的衣衫和裙摆。一动不动的C子仅仅只是竖立在那里。当向她靠近时,不知道是雨还是泪的水珠吹落在我的臂膀,随后冷风悄然停息,C子也终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只不过,在这短短的数秒间,好不容易才拼凑好的话语不知被吹散在了何方。
C子已经是第三次体会到了这种心情吧?失去挚爱的亲人的心情、即将要失去唯一亲人的心情,现在的她所怀抱的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我想遍了所有的词汇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那份感受,翻遍了所有书籍都没能找到可以安慰她的话语。说到底,连那份感情为何物都不知道的我,连他人都未曾爱过的我真的有资格去安慰她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下面不是写着不让上来的么?”C子抹去眼泪,换回了平日活泼精神的表情向我发难。
“明明知道不让上来,你为什么还会跑来这里。”
“我只是上来透个气而已。”
“真巧,我也一样。”
“跟踪狂!”
说完,她开始用双手整理缭乱的头发,拍平了衣服的褶皱。“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期待着能看到我的裙子被风吹起,漏出内裤一类的镜头所以才上来偷窥的吧!”
C子用双手抱在胸前,半开玩笑的向我怒视道,那姿势与其说是双手抱臂看上去更像是用在托起胸前的硕果。顺带一提,C子今天穿的是宽松款式的桃色的衬衫,下身是雪白色的高帮帆布鞋和过膝袜。换句话说也就是标准的绝对领域。
粉色...实际上她的话也不是全错,即便不是有意,在刚才从吹起的裙摆缝隙处,我确实看见了她所说的内容。
不过,就算再怎么是我这样单身时间约等于年龄的人,对于一个年龄已经逼近二十岁后半的成年男子又有谁会执着于一眼内裤呢。看到又不会有什么好处,被看也不会少一块肉,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在意这种问题。别说是看一眼了,就算是刚脱下来的....。不对...等一下....。好吧,我承认,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确实产生了“想要”这种想法...如果是C子刚脱下来的内裤的话。
男生还真是其妙的生物,连我自己都开始有点搞不懂了。说起来我好像还是第一次产生会想要别人内裤的想法,明明至今为止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真是奇怪,为什么我会想要C子的内裤呢?难道C子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么,比如
「会让别人想要自己的内裤」一类的?应该是这样吧...。
不过,先不管C子究竟有没有特殊力,我来找她的目的实际上是为了替潮传话。一想到这里就变得更加头疼,如果不是刚才我听错了,在医师闯进来的时候后潮好像还说了些什么...。
“是潮让我来给你带话的,说让你今天先回去。”
“哦,是么。”
“你和阿姨他们关系好像不太好啊,是因为发生过什么么?”
“越线了哦,大叔。那是关于我的个人隐私所以ノーコメント(无可奉告)。”
C子高高甩起单马尾,伸出食指向我发出警告,看她的表情大概不管我说什么都不会告诉我吧。
“那就算了。反正潮的话已经传到我就不打扰你透气了。看上去一会可能会下雨,你可注意不要回去的太晚。”
“你没有其他想问的么?......比如我的事情。”
“看上去不是很精神么。比刚才在房间里的时候好多了。”
“那是因为老太婆他们太烦人了,看着就让人恶心。”
“就算断绝了他们也还是你的亲人,对于年长者你的用词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们才不是我的亲人。”像是被我触怒了一样C子把头扭向了一边,用着我未能听到的声音在嘴里嘟囔起一段日语「それに、私はもっと酷い事をされたんだよ」我想那应该是她的自言自语便没再去追问。
空中细小的雨滴开始时不时地滴落在露出的皮肤上,夏日中绵绵细雨总会令人的心情变的十分舒服。不过刚刚开始飘落的雨滴还连细雨都算不上,就像是街边喷雾器,不仔细去感受的话甚至让人难以察觉。
“那就不提他们,总之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就这样我先走了啊。”
“等一下”在我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C子微弱的声音从物理意义上传入了我耳中。
在我回身的同时,本就离得不远的C子大步迈向我身边,拉起了我衬衫的一角。她的额头顶在我的脊梁,温热到有些发烫的,温度在我背后扩散开来。
“为什么你每次都这么狡猾,总是在我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这个说法简直就像是我故意的一样,真的提前知道的话大概就会换个时间出来了吧。也许,如果真的知道的话,躲在一旁的我大概直到最后都不会出现吧。毕竟那才符合我的风格肮脏、狡猾、卑劣,为了我觉得最好的选择而只做一个旁观者,和他人划清界限。
“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道歉!”
“对不起...”
虽然看不到身后C子的表情,但背后传来的微弱颤抖向我诉说了此刻的她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坚强。除了道歉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以从口中倾出的言语。哪怕我知道在此刻本该做出的选择,哪怕我明白在此时应向她诉出的话语,可我还是选择了什么都不去做。因为一旦我从口中说出,或许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将会发生改变。或许,我将无法再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与她们相处。所以,我除了向她道歉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我在问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她的声音充斥着愤怒,可我却没有办法回答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出这种选择。在我的眼里究竟倒映着什么,在我的内心究竟期盼着什么,我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为什么我总是得不出能令人幸福的答案呢?为什么除了伤害他人以外我什么都做不到呢?我又不是因为自己想要伤害别人才做出这种选择的!从来都是这样,这个也好那个也好为什么总要对我抱有期待呢,为什么非要和我扯上关系,擅自期待,然后失望。我又不是因为自己想要才会以这种既肮脏又卑劣的性格出生在世界上的!向我这种人明明不要管我不就好了,不要和我扯上关系不就好了么!
“...对不起。”
“大叔就那么讨厌我么!”
“......。”不是的,没有那回事。我讨厌的一直都只有自己而已,永远得不出正确答案的自己、无法回应他人期待的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无法回答C子的自己。
绵薄的雨滴从空中倾洒而下,身体变得越来越冷。身后,贴在我后背的C子的温度仿佛要将我笼罩一样。那份温度就像是一把匕首,从背后刺穿我的胸膛,让我一步都无法挪动。她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这样我们紧紧地贴在一起竖立在那里。
远处一道道雷光闪过片刻后,阵阵雷声炸开在天边,雨越下越大,为了锁住仅存的温度C子用双臂怀抱在我腰间,侧过头的她用耳朵抵在我的心脏。她的温度、她的心跳、她的泪水、背伤和哽咽都毫无保留的传向我的身躯。
为了不被她的情感所击溃,为了不被自己的罪恶感所击溃,我紧紧地握住双拳,直到她的抽泣开始停止。
“已经够了。”说着,她松开了手臂绕到我身前。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大叔的心跳就会感觉很安心。我知道大叔一定不会讨厌我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早就离开了。”C子拉着我,走到了天台的门檐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和雨水。
“恩,就这样就好了...。我不会再说那些任性的话了,所以从明天开始也请多继续关照。待会还要替弟弟准备晚饭我就先回去了,大叔也快点回家把雨擦干吧不然会感冒的。”
“恩...。”
还未等我好好做出回答,C子便像是要从这里逃离一般跑下了楼道。而我在稍作停留之后也踏出了双足,只不过刚离开了顶层,在楼梯的转角处,抽着香烟背靠在墙壁上的医师像是早就等在那里一样对我打来了招呼。
“那边路过的年轻人,不来一根么?”潮的主治医师从香烟盒中抽出了其中一只递向我,不过在看到我没有接过去的打算后又收了回去。“年轻真好啊,说起来我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也是个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现在还真是令人还念。”
“谁跟你一样是花花公子啊。”
而且面前这个满面胡渣,穿着邋遢丝毫不注重打扮的怪人根本一点也没有花花公子的样子。虽然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他的长相算是十分出众,如果能年轻十岁一定非常受欢迎吧。不说他年轻的时候,哪怕是现在只要稍微打扮一下,打理好糟乱的头发换一身整洁的衣服加上他的身份地位,在这间医院里不为之倾倒的女性大概没有几个。岁月还真是把杀猪的刀。
“刚才还在病房里抱着潮,现在就又弄哭了C子,就算是我当年也不一定能比过你。”
“...。”虽然在病房里被抱住的是我,不过后一句却无法去反驳他。难道他等在这里就只是为了调侃我么。
“你接下来要回潮的病房吧?”
“谁知道呢。”
其实这并不是为了打发他的回答,是否要再返回潮的病房。在我正要考虑这个问题之前就遇到了他,虽然潮叮嘱过要我回去不过我却没有给出答复而是做出了委婉的回复,就算潮把那当成了我的默认,就算任谁听都会觉得是我的默认,可这都改变不了我没有做出答复的事实,虽然只是我的诡辩而已。
“来,坐这儿。我给你讲个故事。”
医师选了一层楼底,派去地上的灰尘做了下去。医院的楼道非常宽敞,并排大约能坐下五个人同时也非常干净,看着楼道就像对保洁的工人说一声辛苦了。不过我却没有在他身旁坐下,我喜欢听的是明确的目的,既不是毒,也不会是药的故事。显然她接下来要讲的不会属于这个范涛,如果想要开导别人的话,除了我之外不还有更多需要开导的人么。
“不好意思,现在没有那个心情改天吧。”
“改天我就不想讲。这样吧你听完以后我就把潮的病情告诉你,你不是想知道么?”
“那还真是抱歉,我已经从本人那里听到了。”
“我猜也是,那这样,你陪我打发完时间我就破例回答你一个你想知道的问题,关于患者家属等等的隐私我也可以告诉你,你有不少想知道的吧?我听说L的病房也有你的入室记录。”
在访问L的病房之前,前台那里记录过我出示的证件信息。不过没想到他居然会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可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探望L的时候也不记得有和他碰过面。就算他知道了我的名字又怎么能断定去探望L的人是我的,而一个多忙的医师又怎么可能会注意到前台的一个访问记录?说真的,做医生真是耽误了他。
“到最后不会直接甩给我一句不知道吧。”
“当然不会。别看我这样,关于患者的事情可是比谁知道的都多。你想知道的问题我觉得我都能回答你。”
“是么,那我就坐下听听你的絮叨吧。”
“说话可真难听,我这一把年纪还把以前的感情史拉出来给你们这些年轻人讲本来就够有的受了。”
不是你而是你们么。就是说除了我之外也对别的年轻人讲过?应该不是那些喜欢八卦的护士吧,要是真的对她们其中一个人说了,我想隔日一定能在报纸头条上看见。
“不是你自己想讲的么,我有没求你。”
“臭小子,你以为我我不要脸的么,怎么可能见了人就像对他讲。”
“是是是,你别忘了答应了我的事就行。”不想讲还求着让我听,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其实我以前也跟你一样啊,二十多岁的时候是个扎进女人堆里的画画公子,因为家里有钱学历又好就...”
“停停停,我可以先打断一下么。那个....能别把我说成是跟你一样的花花公子么,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单身时间约等于年龄的普通人。”
“哦?是么?我还真没看出来,看你长得不错真是浪费啊。不过我觉得都二十多岁老大不小了还没谈过恋爱的,可算不上是什么正常人。”
“那是你们的偏见,人活着又不是为了谈女朋友。”
“可你不谈朋友又是为了什么活着呢?”说罢,他瞧见我一时语塞偷笑了一声又道。“真搞不懂你们现在的这些年轻人整天都在想着什么。咱们还是继续讲故事吧。”
“其实我以前跟你不一样,是个扎进女人堆里的画画公子,既有钱又有学历。到22岁的时候女朋友有三只手都数不过来的数。”
那还真是阶级敌人呢,现充都爆炸不就好了。
“那年是在我大三实习的时候,因为家里有关系,自己成绩又好就跑来这家医院给当时外科医师当了跟班跑腿。平常跟着他看他做手术,一有空就开着家里的车和几个朋友跑出去显摆泡妞。一点也不用替自己的未来担忧,也不用为钱和女人劳神,过的别提有多自在了。”
现充都爆炸吧!这次可是发自内心说的。
虽然他嘴上说着自在,可那声音体却透着空虚厌恶。站在别人的角度上一定会气的忍不住对他发问「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吧。实际上在我刚想要问的时候又考虑了一个问题,如果过着那种生活的人是我,我会怎么想呢?虽然这根本就是我的痴人说梦,不过如果真的有机会的话,我也不会去选择那种生活吧,至少现在的我可以断言。只不过不用为钱而劳神还真是令人羡慕。
“其实那时候潮就已经在这家医院里了,只不过我认识她已经是来实习的三年以后了。那时候我跟着当时的医师研究学习的时候遇到了在病院里住着的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刚到21比我小一岁,可比现在的C子还漂亮多了。”
那就是他要讲的女主角吧,光听声音就能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看他那一副吹捧自己恋人的模样就更让人怀疑那个女生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了。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一年多。很久之前她就得了一种罕见的孤儿病,一直到20岁开始发病才被检查出来,医院为了收集样本和研究疗法免费的对她提供了一切治疗。那时候给医师打杂的我就被任命给她做观察记录,因为我们年纪相近更好相处。当时的我就觉得这是个机会一口就答应了,因为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她了。说出来可能不太好听,那时候的我只要是瞅见了合我胃口的姑娘就都喜欢,不过得到手的时候也就腻了,而且因为我长得本来就特别受欢迎家境又好,只要我看上的就没有没能抱到的。”
长得好又有钱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听到他这么说了,我已经羡慕到不想再听了所以能请你换一下形容词么。
“看到她的时候我想着也是一样,反正是我负责写她的观察记录,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没有理由泡不上,一定是手到擒来。自信满满的我就老想着假公济私,一有闲工夫就跑去她的病房骚扰她,没过多久就熟的不能再熟。后来有一天就感觉我们的关系差不多可以了,趁她回家的时候约她出去约会,可当吃过了饭,看完电影,把她带到宾馆门前的时候收到的却是一记巴掌。”
“一般都会这样吧。”
“你的一般可不能用在我身上,要知道我可是专业的。而且既有长相又有钱学历说出来就能吓死人,抱过的女人可比你认识的女人都多,和你们这些人生的失败者可不一样。”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是那种既没有长相又没有钱顺带学历还不高的人生的失败者,真是不好意思。”
“我出生以后还是第一次被女生打,一开始有点生气,还想过用强的,不过想想后就放弃了。想着要真是用强的那不就是我认怂了么?隔天在医院又见到她的时候她就直接不理我了,接下来几天里我是想尽了办法,拉上一群狐朋狗友商讨折腾,一直把整个医院弄得是鸡飞狗跳的还捅了个大篓子把医师搞生气了,差点被一脚踢回学校。”
“真是活该,比起后来的事情,其实我更在意你到底捅出来了个什么。”
“这可不能告诉你,我到现在想想都觉得丢人,太丢人了。这事儿估计到死我都不会忘,你就让我把它带到棺材板里吧。”
“那我要是用刚才你答应我的条件来问你你会讲么?”
“我发现了,你这个人有问题。你要是真的这么卑鄙无耻下流龌龊肮脏没人性的话那我还真的只能说了。”
“开玩笑的。”
当然我只是试着是说说,怎么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机会用在这上面。况且如果真的问了不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卑鄙无耻下流龌龊肮脏没人性么....。
“我那时候没卷铺盖走人也是因为她偷偷的找医师替我求情。当时知道了以后我就在想,什么啊,搞了这么大半天她不还是喜欢我么。结果我再去找她耍贫嘴表白的时候你猜这次她又对我说了什么?”
“你是个好人,我们还是从朋友做起吧。”下意识的就用了常见的梗回复了他,结果他似乎一点也没懂。
“求爱被拒绝后谁还能跟你做朋友啊,你这这群年轻人真是看得开,换我我可做不来。 那时候啊,她看我态度轻浮什么也没说,又给了我一巴掌。”
什么都没说那谁能猜到她说了什么啊!神经病吧你!
...我强忍住心中的吐槽,继续把她的话听了下去。
“那一巴掌让我察觉到了什么东西,虽然当时候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我知道那就是我想要的。”
“我觉得你应该去楼下心理科看一下,你这是病,得治。”
医师没有再回应我的玩笑,而是开始陷入了回忆,邋邋遢遢的感觉从他身上消失,换而出现了一股偏属于成熟的温柔感。
“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些,从小就被家里严厉管教,高中大学,就业也都从一开始就被安排好。出现偏差就打到我放弃,保持能让父母满意的成绩,拿到能走上他们早已规划好的人生的船票。旁人就算再羡慕我,我也不以为意。因为只有我知道这世界上在没有什么比人生还要吃屎的了。只不过只有那一瞬间,在她身上我看到了色彩,无聊的人生出现了一丝光明、静止的时间恢复了流逝、早已麻木的心脏从新开始了跳动。曾经我一直认为人们歌颂的生命,不过是一文不值的垃圾,享受着生活高喊幸福的人都是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直到她真正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我才感觉到能活着真好。只有那一刻,我没有再去抱怨这狗屎一样的生活。”
“至今为止承受的痛苦一定都是为了得到幸福才做的等待。上午在潮的病房里这么说过吧?我想你说的是对的,我承受的所有痛苦都是为了等她出现。再没有比这还要划算得了,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更久,就是是至今为止千倍、万倍的痛苦我都乐得去承受。”
“没看出来,连你也会干偷听这种事。”
对或不对,那都只是我为了欺骗潮而顺口编出的谎言而已。只不过看着他我失去了把话说出口的勇气,即便是谎言,只要他觉得是对的那不就够了么?
“本来是找潮检查的,但在门外听到你的声音,一不留神就一直听到了你把故事讲完。听完后一想反正三个小时间前才检查过,我就又回办公室偷懒了。”
我可是为了不打扰到潮休息可以压低了声音的,不把耳朵贴在门上能听到才怪。
“在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天她才再次对我开口说话,说是如果真的想和她交往的话就把身边乱七八糟的关系都给撇清,我当时立马就答应了。别说是和她们扯开关系,就是他让我和父母断绝关系,我觉得我都敢做。事实上,认识了她以后我就没再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女生来往了。说起来,她们也都是好女孩,真正乱七八糟的是我才对。就算有一两个是心怀鬼胎才接近我的可比起我来都要人模人样得多。“
”她愿意和我交往的时候已经是认识了她的两年以后,在那之前我做梦都没想过会和同一个女生一起待上两年以上,更别说光是追上她就花去了我两年的时间。只不过那时候她的病也已经开始恶化了,医院用了两年也没能找到彻底治疗她的病的方法,本来她得的病就很罕见,更别提在发病为止就已经在她体内潜藏了不知道多少年,能够治愈的希望几乎没有。”
“在我的记忆里,和她的交往也不过是守在病床前看着她日渐消瘦,看着她承受疾病的折磨。身为学医者的我却什么也做不到,连替她分担痛苦都不行。就这样,我们度过了人生中最糟糕但却又最为美好的半年。在她去世后我便开始埋头苦读,一直到几年前才做到了现在的位置。大学毕业后我就一直在这家医院学习工作,还在那之后还找到了能够治疗她的病的方法,不过却都已经晚了。在外人眼里,我一直都是个不折不扣天才,可没人知道,直到大学为止我的所有成绩其实都是被父母打出来的,而我之所以能获得现在的成就又全都是一个女孩所造就的。后来的就不用说了吧,等我翅膀硬了,拿出了成绩以后父母也就不敢再对我指指点点了。娶妻生子的事情也是,只要我说个不,他们就是不想也只能憋着。结果就是一直到了这个岁数还是孤苦伶仃的,在医院里也一直被人当做只懂得治病研究的怪胎。”
说完这些如释重负的医师从阶梯上站起,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掐灭了烟头。“好了现在轮到我兑现承诺了,怎么样?有什么想问的?是关于潮的事还是那个睡美人的事,既然已经答应你了,那么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尽管问吧。”
真遗憾,两边好像都不是。
跟着他我也从阶梯上站了起来,先是活动了下脖子然后陷入了沉思。
虽然会浪费掉难得的机会,不过我要想知道的事总能通过其他途径获得消息。
别小看了作家,哪怕我只是个业余的,可只要想知道就总能有办法。所以这种机会丢了也就丢了,我一点也不会心疼....一点也不...绝不会....不过之后会很麻烦就是了。
“那我就问了。”
“你后悔过和她的相遇么?”
当我说出了问题以后,他先是在楼梯上一个踉跄险些栽个跟头,而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真是我听过最有意思的笑话。花开不为败,叶落终成肥。如果我后悔过和她的相遇又怎么可能还会坐在这里给你讲这段故事呢。”医师将烟盒收进白大褂的口袋,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好了我的使命也完成了,去吧潮还在等着你呢。不过...”
准备迈下台阶的他又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有没能脱口,就这么犹豫了一会才又开口道。
“是,不管接下来会怎么样,从各种意义上,我都还是要对你说句抱歉才行。这也没办法,人都护犊子嘛。那就这样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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